乙肝歧視何止公務員：國家立法能否更加徹底

 
　　乙肝病毒攜帶者呼籲《公務員錄用體檢通用标準》應推廣到更多行業

　　深讀指引：因放寬對乙肝的體檢标準，人事部與衛生部聯合公布的《公務員錄用體檢通用标準(試行)》在面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後，引起社會的強烈反響，至8月31日征求意見截止日止，收到關于肝炎的反饋意見就有2000條，絕大部分郵件表示，贊成錄用乙肝病毒攜帶者，反對錄用的僅有十多條。新《标準》充分體現了憲法規定的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的精神，體現了“以人爲本”的原則。

　　然而，應該看到，乙肝歧視不僅僅存在于公務員錄用中，大部分行業與企業對“大三陽”患者都拒之門外，一些行業甚至對“陽”患者也不接受，事實上，這種歧視更多源于人們對乙肝的傳播渠道及乙肝病毒的危害性缺乏科學正确的認知。

　　“肝膽相照”網站：每個ID背後都有一段辛酸的故事

　　這是一起悲劇，去年年初，浙江大學應屆畢業生周一超報名參加該省嘉興市秀洲區政府的鄉鎮公務員的考試。在筆試、面試後，小周總排名第8，不料，在随後的體檢中，其被檢查出患有乙肝“陽”，最終慘遭淘汰。小周産生了報複心理，4月3日，吃完午飯後的他用一把水果刀，刺向了負責招考的幹某和張某(當場身亡)，第二天，周落網被捕。今年4月2日，周一超被執行死刑。

　　乙肝歧視因此引起社會強烈關注，7月30日，人事部、衛生部聯合公布新标準，拟訂放寬公務員對乙肝患者的諸多限制，消息一出，全國1.2億乙肝病毒攜帶者歡欣鼓舞。

　　可是，職場上的乙肝歧視又何止公務員，在著名的“肝膽相照”()論壇上，每個ID背後都有一段辛酸的故事，改革不應該忘記他們。

　　故事1：不是我不愛家，是家容不下我

　　zujiheller是安徽某工科大學2004屆畢業生，成績優異的他畢業後得到比亞迪(高等技術類大型民營企業)公司垂青，并在一技術類職位簽訂雙方協議，不過，原本順風順水的就業卻因爲最後體檢，自己被查出是“大三陽”而煙消雲散。

　　碰壁後，zujiheller準備複習考研，不過心情很郁悶，22歲的他覺得自己已經長大，應該獨立生活，可因“大三陽”的緣故現在還得靠父母。更令他煩惱的是，國内不少學校是限制“大三陽”的，就是成績合格，體檢不行也得“退貨”，思前想後，他開始考慮出國。“不是我不愛家，而是家容不下我，隻能浪迹天涯啊！”zujiheller悲哀地說，“随便去哪個國家都行，隻要沒有歧視的地方，能讓我生活的地方……”　故事2：體檢倍受折磨

　　第一次：2002年3月，畢業前找到的一家公司，現在連什麽名都忘了(台資)，因查出是“陽”被拒；

　　第二次：2003年5月，廣州×××科技研究所，筆試、面試通過，體檢很嚴，未能進入；

　　第三次：2004年3月，中國電信×××中心，一次筆試、兩次面試通過，同樣因爲體檢問題未能進入；

　　第四次：2004年6月，美的×××公司筆試、面試通過，聽說公司體檢很嚴，就沒去報到了，不想再受打擊了；

　　這是網友zhilon的前四求職經曆，畢業已兩年的他學的是計算機專業，現在負責一家公司的軟件開發，雖然目前的這份工作來之不易，但zhilon過得一點都不愉快，公司每半年要進行一次體檢，爲了隐瞞自己的乙肝史，他不得不走“歪門邪道”———在體檢中。通常的辦法是請自己哥們代檢，不過，讓zhilon飽受煎熬，“每次其實都是對自己内心的一種打擊，一種折磨！我招誰惹誰了，乙肝與軟件開發何幹呀。”

　　廣州：“大三陽”沒機會

　　在廣州8月份舉辦的數家招聘會中，乙肝患者的待遇會不會随新标準的出台而有所改變呢？記者先後調查十個行業，發現“大三陽”患者處境沒有什麽變化。

　　這十個行業分别爲化工、教師、壽險、營銷、律師、食品、鉗工、文員、内衣技術工和軟件開發員。在所有的招聘企業中，一聽說“大三陽”，便明确表示拒不接受。東x電子資料有限公司的招聘人員就表示，“大三陽”傳染性太恐怖了，你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感染，而且，“大三陽”患者身體素質不好，容易産生并發症，這對公司穩定員工隊伍沒有好處。

　　三類行業仍拒“陽”

　　相對而言，在求職隊伍中，“陽”的日子要比“大三陽”好過，不過，三類行業還是普遍拒絕“陽”。

　　一類是教師行業，廣州一中學的招聘人員表示，教師平時和學生打交道很多，尤其是面對面交流多，如果不幸将病毒傳染給了學生，學校負不起這個責任，而且如果學生知道老師有乙肝，會有種畏懼感，這不利于老師的工作。另一類是勞動密集性行業，比如說内衣廠、制鞋廠、玩具加工廠，佛山南海金x襪業有限公司的招聘人員表示，襪廠目前有200多員工，忙時上班時間緊，工人的午餐和晚餐就在單位食堂統一解決，如果有了“陽”患者，一傳染就是一大片，這個風險不敢冒，廣州一玩具制造廠也表示，有的車間通風效果并不好，病毒很容易擴散，爲防萬一，隻要是乙肝病毒攜帶者，一律不收。

　　還有一個行業是食品，具體的操作工人不用說，就是食品企業中的文秘，也不能是“陽”患者。中山凱x食品有限公司的人員表示，該企業中所有的從業人員都必須有健康許可證，而“陽”肯定是拿不到健康證的，公司也隻好說不了。

　　律師　拒絕乙肝勞動者沒有法律依據

　　在現在的畢業生就業市場上，用人單位通行的一種做法是先與勞動者簽訂就業協議書，報到後體檢，之後再簽勞動合同。就業協議書上往往附有格式條款，其中之一是：“若勞動者不符合用人單位對勞動者的身體健康要求，用人單位可以無條件解除協議。”但另一方面，畢業生就業協議一旦簽訂則不得随意毀約，否則要承擔違約責任。

　　所以畢業生一旦與用人單位簽了就業協議就等于“吊在一棵樹”上了，難以另覓東家，而用人單位無條件解約無疑陷畢業生于極爲不利的地位。記者就此問題采訪了廣東金橋百信律師事務所的詹禮願律師。

　　新快報：用人單位以勞動者是“乙肝病原攜帶者”爲由無條件解除協議，有什麽法律依據嗎？

　　詹禮願(以下簡稱“詹”)：沒有明确的法律依據。但是對于特殊的行業，比如會接觸需要特别保護的人群的行業，如果這類用人單位作出相關規定，也是可以理解的。

　　新快報：在三方協議中的“若勞動者不符合用人單位對勞動者的身體健康要求，用人單位可以無條件解除協議格式條款”是否有效？

　　詹：這類的格式條款應該公示其标準，也就是說企業的規章制度應該公開、公布，比如張貼在會議或者工作場所的顯眼處，應該讓勞動者知道、明白。制度是否合理是由政府來評判的，但标準應該事先讓别人知道，否則的話就是無效。

　　新快報：用人單位在簽了三方協議之後以勞動者是“乙肝病原攜帶者”爲由無條件解除協議，是否應該承擔違約責任？詹：我認爲應該承擔。

　　專家視點　肝功能正常否看轉氨酶乙肝傳染途徑隻有三種

　　廣州市傳染病醫院黨委書記，肝病專家楊湛表示，“大三陽”，“陽”并不等同慢性乙肝，某人患上大陽，隻能說是感染了乙肝病毒或是攜帶乙肝病毒。

　　平時常說的乙肝檢查“兩對半”，是指五項血液指标，即表面抗原、核心抗體、e抗原、e抗體和表面抗體，如果某人的血液中表面抗原、核心抗體和e抗原都顯示爲陽性，那麽就可以判斷此人是“大三陽”。而如果是将上述三個指标中的e抗原改爲e抗體，那就是“陽”。

　　楊書記同時指出，根據“大三陽”、“陽”的情況并不能判斷某人是否感染慢性乙肝，還要看其肝功能是否正常，而判斷的主要指标就是轉氨酶，如果轉氨酶超過标準範圍，可以認爲肝功能不正常，也就是肝髒有炎症，而轉氨酶穩定，則肝功能正常。在國家征求意見的标準中，也是以此爲依據。

　　該标準第七條爲：急性肝炎恢複後，丙氨酸氨基轉移酶(ALT)和天冬氨酸氨基轉移酶(AST)持續正常半年以上者；慢性肝炎恢複後，ALT和AST持續正常2年以上者，均合格。而乙型肝炎病毒或丙型肝炎病毒标志物陽性，包括乙肝表面抗原、乙型肝炎e抗原或丙型肝炎病毒抗體、丙型肝炎病毒，但ALT、AST正常者，也合格。楊書記指出，ALT和AST持續正常2年以上，表明了此人在體力上沒有問題，可以從事工作。如果标準得以通過，則是給了大陽參與公務員隊伍的機會。

　　楊書記還表示，乙肝是一種傳染病，其中“大三陽”的病毒複制較活躍，傳染性較強。但是，乙肝的傳染途徑是特定的，傳染方式集中在母嬰傳播、性傳播和血液傳播上。平時的工作交流、同事之間吃飯，并不會互相傳染。

　　網友心聲　标準不應隻針對公務員

　　在兩部公布新标準後，乙肝患者仿佛有說不完的心裏話。在“肝膽相照”論壇的版上，僅8月10日一天，就有六百多個帖子圍繞着《标準》展開熱烈的讨論。“新标準就是真的出台了，隻是針對公務員，而通常的企事業單位沒說一定要按那個标準做吧，就算要求企業那樣做，又有幾個能依法實施呢？現在有太多不合理的東西，沒人管。個人認爲，入職體檢隻要還有兩對半檢測，新标準就隻是文字遊戲，歧視不可能消失，并且更具有隐蔽性。”

　　禁止強制性的兩對半檢測

　　“要禁止強制性的兩對半檢測，公司招錄體檢過程由醫院負責把關合格與否，而公司隻能從醫院那得到最終的“合格”或“不合格”的體檢結論，無權從醫院了解參檢人員的各項具體體檢結果。對于任何必須檢查乙肝兩對半的職位，應當切實将兩對半檢查結果作爲個人隐私來保護，不可洩漏與散布，希望國家好事做到底，立法徹底一點。”……

　　歧視源于對科學的不尊重

　　“歧視是對科學的不尊重，其實乙肝對日常生活并沒有什麽影響”，在“肝膽相照”上，衆多“戰友”對職場上的冷遇感到不可理解，“我住校的時候，經常和同學吃飯喝酒，過得很快樂，四年過去了，一幫朋友沒有一個被傳染，我想這是因爲他們都打了疫苗的原因。”Zujiheller說，“大家應科學對待乙肝病毒攜帶者，讓我們獲得同樣的就業、求學機會”。新快報記者　何達志　林潔婷